汽车专家与法律专家争议"汽车三包"

汽车商报9月22日报道 距离汽车三包正式施行的时间已经不足半月，就在社会各界期待三包实施后对我国汽车产业后市场影响时，汽车行业仍有不少人对这一法律的存在持有怀疑的态度。

9月7日，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主任赵航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汽车产业实施三包政策没有必要，对于这一产业的发展也没有多大的益处，相反会使汽车产品质量监管这一领域出现法律重复的现象。

面对汽车行业专家对三包法律的公开质疑，9月16日，中国消费者协会副会长、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学会秘书长刘俊海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应，汽车三包的存在不但不会拖汽车产业的后腿，相反他认为这项法律制定得还过于宽泛，应该更为严格，这样才能使中国汽车产业由“大国”走向“强国”。

一位是汽车行业的领军代表，一位是消费者维权法律界的泰斗，两位不同领域的专家对于汽车三包究竟有怎样的观点碰撞？

刘俊海

整车企业应当担负起产品质量的责任

汽车向来都是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整车厂从来都要对自身的零部件配套供应商进行有效的监督管理，采购合格的零部件。如果所有的零部件都各成体系，被追究责任的将只是零部件供应商，整车厂并不需要对此负责，那么整车厂的存在就毫无意义。

汽车作为最终的成品在市场上进行出售，厂家对其负责质量三包责无旁贷。就目前来看，整车厂负责车辆的三包问题是最有效的监管机制，否则消费者在车辆出了问题后，不知道是该向整车厂、4S店还是隐藏其后的众多零部件商投诉了，主管部门也很难进行追责。

对于汽车三包政策的存在合理性质疑，从十年前这项法规开始着手制定就已经存在。单纯从法学的角度来看，消费品质量售后问题在我国《合同法》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中都有所提及。但从实行的效果来看并不理想。

由于汽车产品在我国近几年才由之前的生产资料转变为大宗消费品，产品质量售后服务一直是这一领域难以监管的缺陷。这其中包括汽车产品质量出现问题取证难，一些汽车销售厂商利用法律制定的笼统性扯皮，汽车三包恰恰是对汽车产品质量本身法律的一种进一步解释和细化，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汽车三包的存在性很有必要。

三包和召回在性质上不同

从表面上看，汽车召回和“三包”都是为了解决汽车出现的一些质量问题，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但就问题的性质、法律依据、对象、范围和解决方式上是有区别的：

首先，性质不同。汽车召回的目的是为了消除缺陷汽车安全隐患给全社会带来的不安全因素，维护公众安全；汽车“三包”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在产品责任担保期内，当车辆出现质量问题时，由厂家负责为消费者免费解决，减少消费者的损失。

法律依据不同。汽车召回是根据《产品质量法》对可能涉及对公众人身、财产安全造成威胁的缺陷汽车产品。汽车“三包”对经营者来讲在法律关系上属特殊的违约责任，国家制定有关“三包”规定，由销售商负责修理、更换、退货，承担产品担保责任。

对象不同。汽车召回主要针对系统性、同一性与安全有关的缺陷，这个缺陷必须是在一批车辆上都存在，而且是与安全相关的。汽车“三包”是解决由于随机因素导致的偶然性产品质量问题的法律责任。

范围不同。汽车“三包”主要针对家用车辆。汽车召回则包括家用和各种运营的道路车辆，只要存在缺陷，都一视同仁。

解决方式不同。汽车召回的主要方式是：汽车制造商发现缺陷后，首先向主管部门报告，并由制造商采取有效措施消除缺陷，实施召回。汽车“三包”的解决方式是：由汽车经营者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对有问题的汽车承担修理、更换、退货的产品担保责任。在具体方式上，往往先由行政机关认可的机构进行调解。

破除垄断 鉴定并不难

目前在汽车产品质量鉴定难的问题上，可以说存在多重因素。综合起来寻找原因的话主要是我国汽车产品鉴定机构长期处于一种垄断的现状。

鉴定单位由于和汽车厂商存在利益联系，所以几乎所有的鉴定部门都不愿为消费者提出异议的汽车产品作出公正的鉴定。

我曾经在处理汽车消费维权的过程中遇到过这样一种情况，法院要求当地汽车产品鉴定部门对汽车产品做出公正鉴定，由于这辆车确实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鉴定机构竟然以不属法院管辖的理由拒绝出具鉴定证明，在司法独立的法院要求下，这些企业仍旧以听命于某一部门的理由回绝司法机关，令人难以置信。

解决这一办法的途径很简单，那就是放开鉴定机构的管辖，尤其是取消所谓的质检总局认证的汽车鉴定机构。这些原归属于政府的鉴定部门在政企改革中已经变成了企业，但是仍旧依附于政府的某种特权在经营，这是不公平的。打破鉴定机构的垄断，让鉴定部门也加入到市场竞争的序列中，哪家的公信力好就有市场，哪家的鉴定报告造假，他们就没有饭碗，政府只需要每年的资质认证和监管，在市场竞争的号召力下，车企绑架鉴定机构、鉴定难等问题我相信会得到解决。

三包有助于提升汽车产品质量

在这里我要表明一个态度，某一个行业达成的共识并非对整个社会的发展有利。曾经有人说汽车实行三包是对自主品牌的一种压制，是对汽车行业的一种伤害，这种说法我不认可。

我举一个例子，韩国和日本在汽车产业发展上确实存在一定的保护性，但是他们对于本国生产的汽车产品质量把关也十分严格。包括此次三包中的一些条例都是效仿韩国的法规，比如主要零部件大修三次仍不能正常使用必须实施退货等，在这样的严要求下，韩国汽车产业才逐渐在国际上赢得市场。我国自主品牌也应该严于律己，三包的初衷不是给各个车企找麻烦，而是在为整个汽车产业把关。

在这方面，我觉得经过十年的酝酿和妥协，呈现给大家的汽车三包条例有好多已经过于宽松。我建议应该加入举证责任倒置等，一旦消费者对汽车产品质量提出异议，由汽车厂商自己来澄清产品是否存在问题，这样从根本上解决了消费者鉴定难、维权难的问题，也能够给车企自我澄清的机会。

赵航

汽车三包的存在对整车企业不合理

我认为不应该搞三包，因为汽车的管理不能重复、重叠，谁想管就管。汽车产品比较特殊，它是工业产品的众多集成者。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样的工业产品拿到车上都能装，都能用，然后再形成一个汽车。例如汽车的座椅、收录机这些零部件都是比较完整的工业产品。其他工业产品都没有三包，有三包也没有像汽车要求这么严格，如果包退包换，你说那些工业产品该怎么包？我想三包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中国消费者也是什么样都有，有的专门碰瓷，专门找你问题，开个大约二十天我就换一台，开三个月我要退车。所以我相信任何一个政府部门弄了这个事儿，都会后患无穷，所以我不赞成搞三包。

有了召回 三包意义就不大

我国汽车管理制度本身已经完善，有生产准入制度，有车辆产品公告测试管理，对汽车产品安全还有一致性审查，出了问题还有召回，这是质检总局管的。

召回法令也是召回的老百姓的汽车，或者是换车，或者换件，或者是维修。这和三包对比起来是一致的，你说在这一点上是不是重叠？到时候这个车出了问题，是使用召回法令还是三包政策？

如果消费者单个反映算三包范围，消费者很多人反映问题是按召回还是三包，这样的结果是在裁决上很随意，主动权都在政府手上，政府愿意召回就召回，愿意三包就三包，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政府就有无限责任。

政府前些年有公告管理，相当于认证管理，比如在产品质量和可靠性方面一直有规定，我建议政府放出去。因为市场经济没有政府管质量的，质量一般都是企业自己管理，政府只需要监督，如果发现质量不好，政府可以强令企业召回。

但是我国原来的公告批准事项是全批准，这样做的后果是消费者买车有了问题，可以直接找政府。因为是政府批准丰田科罗拉质量没问题，现在出了问题，消费者就可以不找企业，直接就找政府，因为政府已经为这一产品的质量提供了担保，所以政府不能承担无限责任。

在市场经济当中政府扮演的角色，就是调控市场，调节政策，用政策来引导企业，不能直接上手，政府强令你必须召回，必须三包。如果这样的话打官司消费者就跟政府上法庭，并且很可能质检总局会成被告；消费者要三包，政府公布的办法，消费者去三包如果包不了，那消费者就得告政府。从这些方面分析，三包的存在也就没有必要性，而且国外也没有用三包这个办法管理汽车产品。

鉴定难题阻碍三包实施

赵航：对于汽车产品质量鉴定难的问题，因为我们的经济体制是从计划经济过渡来的，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国有企业都是国家在计划范围内运作的，鉴定机构也不例外。

所以当市场经济过渡的时候，我国汽车鉴定机构现在也不是很完备，之前是在企业里也有鉴定中心，既在企业里，又向社会提供公众服务，这类企业的公信力有一点影响，但是像中汽研这一类机构，因为没有企业的背景，也没有企业的利益，就会更公正一些。

但是汽车鉴定难也不单单是由于鉴定机构少的问题造成的，关键是谁来承担鉴定责任。你向法院打官司，法院有司法鉴定中心，但是由于产品本身存在复杂性，特别是汽车这样由上万个零部件组成的产品，消费者也同样拥有上亿个要求，这样的鉴定十分困难。

鉴定结果难以出具，一旦出现事故，消费者会说由于汽车产品本身的问题造成的，汽车厂商会说是由消费者操作不当先出的事故后把刹车撞坏的，同时也没有当时录像，没有当时的现场资料，这是没法解决的。

另外汽车上千个零部件，几百个总成，鉴定机构没有办法将所有零部件通通检查一遍，只能像超市一样，我们找出重要性的零部件进行实验鉴定。

包退包换 汽车产业没法发展

三包中提到的包退、包换、包修，作为消费者来说，都希望退、希望换。可是大部分情况都只能维修，我觉得这可以理解。汽车产品作为大宗消费品，说退就退、说换就换的话，那这个产业还怎么做？

所以我为什么不同意三包，就是这个问题。企业可以选择召回，召回不是退，召回可能是给你换某一个部件，可能给你回去做一下保养，可能回去给你处理一下或换一个刹车管。而三包中提到的包退包换，什么样的是具有退的条件，什么样是具备换的条件，反正中汽研是定不出来，我们也太积极参与鉴定这件事。如果接到三包要退要换的鉴定，我看我们最好不接，接了我们也断不了究竟是退还是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