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垄断委员会王晓晔:未来将治经销商共谋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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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易汽车9月13日报道 度过野蛮生长期的中国汽车工业，在中国经济新常态的浪潮裹挟下，也开始了它的2.0征程。对于大而不强的中国汽车工业来说，这注定也是个重构、重组、重塑的过程，在这个关键的风口，政府机构及车企共同探讨及谋划汽车强国战略逐渐成为业界共识。

在此背景下，中国汽车产业发展（泰达）国际论坛于2015年9月11日-13日在天津梅江会展中心召开，本届论坛围绕“经济新常态下的汽车产业发展”主题，集聚相关部委负责人及各大主流车企高层就2020车企发展目标与战略、新能源汽车发展蓝图与路径、智能汽车与产业重塑、互联网思维创新汽车业等政策热点进行解读及探讨。

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成员王晓晔

以下是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成员王晓晔9月13日全体会议中的发言实录：

王晓晔：先生们、女士们，我讲的是汽车业的反垄断问题，其实我们这个单元的前两位演讲者都谈到了一些反垄断的问题，我就要从我们具体的案件，从微观的角度谈一谈《反垄断法》对我们汽车业的影响。

因为时间特别紧张，如果我们要是讲汽车业的反垄断问题，我想对《反垄断法》做一点简单的介绍，我们国家在2007年颁布了《反垄断法》，2008年8月1日开始生效，《反垄断法》，顾名思义，就是反对垄断，保护竞争，我们在座的可能就想了，我们为什么要反垄断呢？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大家想想看，如果我们的汽车业只有一个生产商，这个汽车的价格肯定是很贵的，它的售后服务也是很差的，而且企业可能没有创新的动力。

就是因为认识到垄断对经济发展、对企业创新、对消费者的社会福利有很严重的不利影响，所以我们国家要学习其它市场经济国家基本的法律制度，就是要进行反垄断，我们要反对市场上限制竞争的问题，主要有些什么样的规定呢？简单来说，它首先要反对企业之间的共谋行为，我们把它简称为“卡特尔行为”，另外我们要反对企业过大的并购，大家想想，如果国内汽车业通过并购成为一家，消费者同样没选择，所以我们说《反垄断法》还有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控制企业合并。另外我们可以想到，法规的名称虽然是“反垄断”，但垄断本身并不违法，为什么呢？我们可以看到市场上有很多国家授权的垄断，比方说“两桶油”，这“两桶油”是垄断，但你很难说它违法；另外我们看到微软、英特尔都在某方面有垄断，但这样的垄断是通过自己的自主知识产权，通过自己优良的经营管理，这样的垄断当然是合法的，但不管什么样的企业，如果它是在垄断的情况下，那它可能就没有创新动力，所以我们要对一些占到了市场支配地位的企业进行“滥用监督”。另外，中国的《反垄断法》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禁止行政垄断，政府部门滥用行政权力排除限制竞争，这也是我们国家目前反垄断的重头戏。

谈到法律，当然需要执法机关，法律方面我们主要有三家执法机关，就是国家商务部，负责经营者集中的并购申报和审查，还有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它主要是处理一些和价格相关的限制竞争案件，比方说企业之间如果在价格方面达成了共谋协议，或者占市场支配地位的企业设计了过高的价格，这些和我们国家发改委的管辖权有关，国家工商局处理的就是和这些价格没关系，也不是并购的案件，除了这三家行政执法机关，我们国家还有一个，人民法院可以处理限制竞争的案件，大家都知道，比如华为诉IDC、3Q大战等等这些案子都是人民法院处理的，在反垄断执法方面，有管辖权的机构是很多的。

现在我们要谈汽车业的反垄断问题，我们说汽车业从去年8月份，国家发改委对汽车业做过很多调查，而且对有些案件进行了处罚，过去我们谈中国反垄断有一个“执法风暴”，我想这个“执法风暴”不是特别针对汽车业，当然，国家发改委不是单纯对汽车业进行处罚，比如去年处理的高通案件，罚款金额达到了60亿，说明《反垄断法》执法方面力度很大，是一个对市场影响很大的案子。

在汽车业方面，因为时间关系我就不再谈很多内容，简单通告一些信息，去年8月份湖北物价局对武汉四家宝马4S店协商收取车辆授权检验记录的检测费，对这些企业罚款了162万元，大家一看这个，其实是对消费者的欺诈行为，另外，销售商相互之间有共谋行为，所以我们可以把它看成“卡特尔协议”。

第二个影响比较大的案子，国家发改委对日本八家零配件企业罚款8亿多元，对日本四家生产汽车轴承的企业罚款4亿多人民币，共对日本零配件汽车生产商罚款12亿，影响非常大，因为这显然是一个共谋行为的案件，根据这些企业，具体情况不一样，有的对发改委配合比较好，通告信息，有助于国家发改委降低执法成本，对这些企业的有些处理是按照前年的市场销售额，最严重的罚8%，最轻的罚4%，还有一些中流的，罚了6%。

还有去年9月份，也是湖北的物价局，对一汽大众销售公司罚款近2.5亿人民币，对8家销售商共同罚款近3000万人民币，这个案子待会儿我们也要谈一下，它有一个纵向限制，另外，这些销售商之间也有共谋行为。

还有今年4月份，奔驰汽车刚刚被罚了3.5亿元人民币，这里面也有纵向限制，还有，零售商之间也有一些共谋行为。

除了这些大家都知道，9月份广东物价局对东风日产这个汽车、它的供货商和它的销售商进行了罚款，好象也是近3亿人民币。

我们说，这些案件都有一些共同的问题，什么共同问题呢？一个方面是涉及到了横向协议，也就是说，销售商之间有共谋行为，特别是价格共谋行为，第二个方面是纵向协议，也就是说，这些案子很多是发生在汽车供货商或生产商对它的零售商，比如在整车销售方面有一个最低价格限制，或者有一个固定价格的问题，或者对它的零配件有一个最低价格限制，或者固定价格的问题。这里面我们消费者，尤其要关注汽车零配件的问题，因为现在我们汽车的整车价格和零配件的价格差距非常大，在座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你用零配件组装奔驰汽车，要买整车的话你可以买12辆，说明现在汽车零配件的价格特别高，汽车零配件价格高可能有很多问题，这里面其实也有很多限制竞争的问题。

就是因为我们汽车业的问题比较多，所以国家发改委在今年6月份就开始酝酿要搞一个“汽车业反垄断指南”，我觉得搞汽车业反垄断指南首先有两个方面的意义，第一个方面，有助于我们社会了解，反垄断执法机关查出这方面的案子，他主要考虑哪些问题，查处的程序是什么，这对于我们消费者，对我们汽车业的企业，不论是供货商还是生产商，还有销售商，都非常重要。另外，反垄断指南对于我们汽车相关企业、生产商、销售商也都非常重要，因为你可以了解什么样的问题可能会违反《反垄断法》。

关于《汽车业反垄断指南》，其实我觉得现在我们搞这个指南很大程度上也是借鉴了欧盟方面的经验，因为欧盟早在1985年就公布了这方面的《指南》，而且这个《指南》经过了很多次的修订，但欧盟的《指南》主要是针对汽车零配件的销售，因为零配件销售和消费者的关系尤其重大。

大家都会说，将来我们的“反垄断指南”可能会涉及到一些什么样的问题？我想它可能会涉及到我们汽车业有没有存在生产商之间，或者是同一个产品销售商之间有没有共谋行为，这会违反我们《反垄断法》的第13条，另外它也会处理我们的汽车供货商对销售商、批发商在销售价格方面、在销售地域方面有没有一些限制，涉及到纵向问题，当然，纵向限制可能会涉及到整车销售，会涉及到零配件销售，也会涉及到售后服务的问题等。另外，这个指南也会涉及到我们要告诉企业，你在什么情况下受到的处罚罚金可能最为严重，因为处理企业的违法行为，我们要根据企业违法行为的程度、违法行为持续的时间，特别是要根据你跟反垄断执法机关合作态度的情况给予不同的罚款金额，所以我们叫做“宽松政策”，特别是包括经销商，因为经销商往往会有一些共谋行为，也包括生产商，对这方面要予以高度的重视。

中国汽车业的反垄断指南将来会规定什么样的问题，现在还不能回答，因为指南现在还没出来，但我想我们这个《指南》在很大程度下会借鉴欧盟法的经验，欧盟在这方面有什么样的规定呢？我可以给大家介绍一下，因为有助于我们的企业避免一些违法行为，根据欧盟法，什么样的情况下是违法的呢？首先就是维持转售价格，也就是生产商对销售商固定价格或规定最低限价，维持转售价格包括汽车整车，也包括汽车的零配件。

还有就是地域限制销售，一般来说生产商都要给销售商规定你应该在哪方面，你要在河北销售，在河南销售，这种地域限制一般来说在欧盟是不违法的，我们把这样的限制叫做“主动限制”，时间关系，我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这样的限制不违法，但如果我给你划了地域你在河南销售，一个河北销售商到你这儿来买汽车，你不卖给他，这样的限制我们叫做“被动限制”，如果生产商或供货商对销售商还有这样“被动限制”，往往都是违法的。

按照欧盟法，就像我刚才谈到的，如果你给你授权的销售商最终规定这个用户只能是河北的或者只能是河南的，对于用户限制，这样的情况也都是违法的。

因为我们销售商一般都是你授权的，汽车业不能拿起一个人就让他给你卖汽车，因为汽车是一个高科技产品，一般来说对销售商都有一个授权的问题，但如果是在同一个体系里，比如说我的汽车卖不掉了，我让你的汽车销售商帮我卖一些产品，如果你禁止这种情况，这种限制和禁止是违法的。

欧盟法里尤其对于汽车零配件销售做了很多规定，因为这方面限制竞争的问题，对消费者的影响非常大，根据欧盟法的规定，如果你限制汽车零配件供货商向最终用户，向修理商或者向其它服务商供货的话，这样的限制是违法的，我觉得这种限制在目前来说可能是普遍存在的，因为生产商可能给汽车零配件供货商说了，你把你的零配件只能给我的4S店销售，限制了销售渠道。我们刚才谈到了4S店的价格很高，为什么4S店价格高呢？就是因为它限制了那些零配件的销售渠道，如果我们消费者可以从很多销售渠道购买汽车零配件，比如在超市，或者在大卖场，都可以买到汽车零配件，我想4S店零配件的价格肯定会降下来，这就是市场的调节。

另外，如果你限制汽车销售商，比如有些零配件企业，如果你限制他向这些市场上的修理商购买零配件的话，这样的限制，按照欧盟法，也是违法的，像我刚才谈到的，这样就限制了消费者购买零配件的渠道。

还有生产商限制零配件供货商在零配件上加贴自己的标识，如果生产商，如奥迪或其它的，如果你对汽车零配件生产商说了，你给我提供的零配件上不能作出汽车零配件生产商的标识，这是一种严重的限制竞争，按照欧盟法的规定来说，这也是违法的。

当然，我刚才谈到欧盟，把这看作核心限制，核心限制是说，这样的情况它非常可能会严重限制竞争，但不是说这样的情况肯定违法，因为当事人仍然有抗辨的权利，你要是说这些事情绝对违法，也是不对的。

关于我们制定《汽车反垄断指南》，现在大家提出来，这个《指南》应该规定了很多很多问题，比方说大家很关注汽车平行进口的问题，我觉得汽车平行进口肯定对消费者是一个利好消息，因为能够平行进口，肯定会降低我们国内汽车的价格。当然，要不要禁止平行进口这是国家政策的问题，但我认为它不是一个反垄断的问题，主要是一个《合同法》的问题。国家政府要不要禁止汽车平行进口，这里面它掂量的主要是国内汽车总经销商的利益，如果允许平行进口，肯定会影响汽车总经销商的利益，但它有利于消费者，我自己的倾向还是应该开放竞争，让我们的消费者通过平行进口购买国外便宜的汽车，因为这会降低我们国内汽车的价格。

另外，汽车反垄断的问题大家还谈到了汽车品牌销售管理办法，这样的规定还要不要全部废除，我自己认为，关于汽车品牌，这个销售管理办法肯定也是有必要的，为什么有必要呢？因为汽车销售绝对不会像我们在街上帮你销售婴儿奶粉或是销售一瓶茅台酒那样的情况，因为汽车销售是一种高科技产品的销售，事间的广告行为、事后的服务对消费者也是非常重要的，这种情况下生产商对销售商肯定有一个选择过程，谁能帮我销售产品，都要符合我自己定的条件，这是《合同法》的问题，如果政府完全废除，把它看成一个违法的东西，我觉得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还有，现在我们有些汽车销售商，不知道在座的有没有，可能汽车销售商比较少，但我想，有些汽车销售商说，他们不可能违反《反垄断法》，因为他们完全是听从汽车供货商给他们的行政指令，我觉得这种说法也不尽然，我觉得是不对的，根据我们现在处理的一些案子来说，大家可以看到，很多案子都是销售商之间有共谋行为，其实按照我自己的观点，即便是汽车供货商对于销售商一些纵向的限制，比方说规定最低销售价格，规定了固定价格，我觉得这种行为其实往往也是我们汽车销售商的一种鼓动，为什么呢？因为汽车销售商很希望通过纵向的限制，包括他们横向的限制，最后可以导致提高汽车整车或汽车零配件的价格，所以我想，在《反垄断法》方面，我们汽车的销售商其实也应该予以高度关注。

最后就是结论，刚才我们这个单元的主持人谈到，中国的《反垄断法》，因为我们中国的大市场，特别是因为中国市场上有那么多跨国公司，所以中国的《反垄断法》已经和美国的《反托拉斯法》和欧盟的《反竞争法》一样成为了在全球影响非常大的《反垄断法》之一，我想这次会议邀请我做一个《反垄断法》的演讲，也是因为《反垄断法》对我们所有行业，所有部门，特别是在中国这个大市场上，它的作用是非常大的。

第二，随着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要起到决定性作用，反垄断调查要成为一种常态，去年中国出了一个“反垄断执法风暴”，有些人说我们的反垄断执法是不是搞运动一样搞完就没事儿了，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们市场机制配置资源的基本方式，《反垄断法》肯定是一种常态化的。

第三我想说和老百姓日常生活关系非常密切的行业，特别是石油、银行、电信、电力这些行业，老百姓非常非常关注，但我们的汽车业老百姓也非常关注，因为我们汽车也的市场那么多，那么多的家庭、老百姓、消费者购买了汽车，所以我说汽车业的反垄断问题也是我们国内反垄断执法中的重头戏，我们在这方面，反垄断执法机关准备要制定一个汽车业的反垄断指南。

很高兴有机会给大家介绍一下《反垄断法》，我也希望无论是生产商、供货商还是销售商，大家对这方面都要予以高度关注，因为如果违反了《反垄断法》，那么你就可能会遭遇反垄断的调查，也许可能会遭受一些反垄断的民事诉讼，因为消费者也可以到法院提起反垄断的民事诉讼。

谢谢大家！